? 33、糾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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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3、糾纏
綠蕘險些就將手中端著的水盆給灑了, 震驚道：“夫人這是怎麽回事？”
而姜梨正坐在鏡前，滿意的看著臉上的紅點。
現在這幅身子不比前世，在首輔府時也被嬌養了十幾年, 幾乎就沒怎麽被蚊蟲給叮咬過, 昨夜一朝停了驅蚊香，效果可想而知。
綠蕘見她不說話，先入為主的認為她是因為容貌的事情難受，安慰著，“夫人不必憂心, 這只是紅點多了些而已, 想必多抹些脂粉便能遮上。”
就是不知能遮個幾成, 這紅點也未免太多了些。
姜梨不知她這般傷心是做什麽, 彎唇笑道：“這就是我昨日同你說的, 開心的地方呀。”
綠蕘：“！！”
她從未見過如此特別之人。
女子容貌有損, 哪裏是能開心的事情。
莫不是夫人從未被蚊蟲給咬過, 才有這般獨特的愛好。
她忽地想起昨日那場對話，眼皮跳了跳, 不自覺走到香爐前，將其打開。
果不其然, 裏面的香料還未燃完便被熄滅了。
綠蕘不由扶額, 頭次後悔起來昨日同她說起沒熏香的事情，隨後定了定心神。
“夫人今日不是要同大人去宮中麽, 這幅樣子可怎麽去？”
宮中貴人多，若是這模樣沖撞了哪個天家人可如何是好。
姜梨不以為意的擺手，“無妨, 你找個面紗替我帶上就好。”
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好法子了, 綠蕘無奈, 嘆了口氣，認命的去為她找了個覆面的面紗。
“夫人瞧瞧，這個如何？”
姜梨對這個倒也不挑剔，直接就接了過來。
不就是個面紗嘛，什麽模樣的不行。
倒也是巧，她剛將面紗覆上，就來了個前院通傳消息的婢女。
“夫人，馬車轎攆都已備好，大人已在府門處等著了。”
等姜梨到了府門時，顧珽已經等的有些不耐，遠遠瞧見她這模樣眉梢微皺，直覺她又在作什麽妖。
“你帶個面紗做什麽？”
他承認她確實生得好看，倒也沒好看到怕外人覬覦美色，要整日面紗覆面的地步吧？
姜梨無辜的眨了眨鹿眼，“夫君，這可不怪妾身，要怪便得怪昨日夜裏熏香用完了，這不，夜裏蚊蟲太多，就叮咬成了這幅模樣。”
顧珽下意識就覺得她又在裝，冷著臉道：“把面紗給摘了。”
姜梨就等著他這句話，見此半點都沒反駁，乖順的將面紗給取了下來，甚至還怕他看得不清楚，將整張臉都湊近了他，好讓他看清楚些。
不得不說這臉確實嚇人得緊，饒是顧珽都看得擰眉，就連馬車前的流川都看得驚了一瞬。
夫人這是怎麽回事，昨日還好好，今日就成了這幅模樣？
但這畢竟就在府門處，往來的百姓也不少，女子都最珍惜自己的臉，若是叫人指點議論了，怕是得傷了夫人的心了。
流川握拳輕咳了聲，“大人，還不走麽？”
姜梨見此也跟著問了句，“是呀是呀，宮中設宴都是有規矩的，遲了就不好了，夫君，我們快些走吧？”
顧珽深深的看了她一眼，這眼神看得姜梨心裏直發怵，好在沒多久就將視線從她臉上移開，隨後便上了馬車。
姜梨捂著砰砰跳的心口，將面紗重新戴好，連忙跟了上去。
救命，夫君方才那眼神比審問犯人還要恐怖，看得她腿都快軟了。
她強壓下心頭的害怕，不忘跟車前的流川說了句，“可以了流侍衛，走吧。”
車簾落下，馬車中便只有他們兩人。
馬車內的空間有些逼仄，兩人都只能緊挨著坐，顧珽閉目好似正在養神，姜梨現在正心虛，巴不得不說話，氣氛一時有些沈寂。
但一直這樣也不是辦法，姜梨拿眼睛偷偷瞄了他一眼，想說些什麽，又不知該從何說起。
等到她第三次偷瞄時，就見身旁人倏爾睜開了眼，直接將她當場抓包。
“怎麽，在心虛？”
姜梨被說中了心事，但仍舊狡辯道：“妾身哪裏心虛了？”
顧珽是誰，只在須臾間就把事情給想明白了，她現在是府中主子，哪個婢女敢怠慢，更不消說還是熏香這等小事，若哪個下人當真連這都伺候不了，都不用等到今日，早就該滾出府了。
他可從不知道府中窮到了這地步，竟連熏香都買不起了。
“你就這般不想讓他瞧見？”
臨到這時候了，姜梨突地急中生智：“是夫君此前自己說的呀，府中拮據，應到減少用度，妾身覺得熏香不是必要開支，能節省便節省些的好。”
這可是他曾經自己說過的話。
顧珽被她這強行找理由的模樣給氣笑了，“長本事了？用我的話來堵我？”
誰給她的膽子。
姜梨眨著雙眼，閃躲著不敢看他，誠懇的不能再誠懇，“妾身不敢。”
顧珽見她這幅模樣，不禁冷哼了聲。
她現在可沒有半分不敢的樣子。
他如今算是看出來了，她每次裝可憐或是騙人時，眼神少不了會閃躲。
“你就那麽怕他？”世間女子都愛嬌，誰會像她似的，為了不被人認出來，將自己的臉弄成這模樣。
姜梨誠實的點頭，真情實意道：“難不成不怕麽？”
那可是太子，如今楚帝子嗣本就不算多，且今上也已經年邁，太子可是現如今皇室中最為出色的繼承人了。
若今生也同前世一樣的路子，那太子大概率便會是板上釘釘的帝王了。
她怎麽可能不怕？
少女此時面紗遮住了大半張臉，只露出了靈動的雙眼，顧珽偏開頭，嘲諷道：“你也就這點出息。”
這話音剛落，就傳來外頭流川的聲音。
“大人，到了。”
這次不同於上回的百花宴，雖也分了男女席，但男女設防的程度比上次輕了不少。
這宮中姜梨也不是第一次來了，熟門熟路了許多，剛進了席位就碰見了熟人。
夏虞不愛同那些貴女搭話，因此一眼便見著了她，走上前好奇道：“你今日怎麽還帶面紗了？”
姜梨嘆了口氣，不欲回答這個問題，隨口答道：“說來話長。”
“我上次送你的東西，你給你夫君吃了嗎，感覺怎麽樣？”
說起這個姜梨就想起那一夜，“你可別提了，我差些就被你給害死了。”
雖然她記不清昏迷後的事情，但聽綠蕘說被泡在冰水裏許久，想必也是不好受的。
說者無心聽者有意，夏虞自動腦補成了姜梨口中的“死了”是被顧珽給折騰的，當即興奮的搓手。
“我就說吧，那東西指定沒問題。”
姜梨看她這幅表情就知道她是想歪了，也懶得再糾正什麽，突地發現有道銳利的眸光直直看著她。
她歷來都算不得敏/感，但那視線實在太過灼人了些，就連她都能察覺。
姜梨忍不住探頭環顧四周，才終於在層層人群後看見了被眾星捧月的葉嬈。
要說當今楚帝登基前，便因著那龍椅之位鬥死了不少王爺，是以大楚諸侯王並不算多，經歷昔日趙王謀逆後，現今天子手足中唯獨只剩了翼王。
楚帝念及這獨一份兒的皇弟，為了告知天下皇室仍有親情在，少不了給些厚待特權。
葉嬈是翼王唯有的女兒，又是現今大楚唯一的郡主，做過不少出格事兒，換了別家女兒早該被送莊子裏養活了，但楚帝次次都給足了獨寵。
上次葉嬈得罪了禦史，早朝時連帶著翼王都被參了一本，事後楚帝仍是高高擡起，低低落下。
朝中歷來就少不了攀附之人，接近不了翼王，便自她身上下手，其眾星捧月的程度可想而知。
人群中的葉嬈似是感受到了視線，回頭望過來，便瞪了她一眼。
姜梨被她瞪得一臉茫然。
她自認沒怎麽得罪過小郡主，除去上次在宮中叫她別糾纏顧珽，她同這人就沒什麽交集。
再者說了，上次那些話都是夫君說的，這郡主瞪她做什麽。
要說起來，那時是葉嬈貼著她夫君在先的，她當時那做法於情於理，也稱不上有問題吧。
姜梨被瞪的莫名其妙，她也不是只會受氣的性子，頓時不服氣遠遠朝那邊瞪了一眼。
夏虞已經同她說了好幾句話，也沒得到回應，擡頭看去，不知她在看什麽，見她神情不虞，那副表情就跟要吃了人似的，好奇的問道：“怎麽了，莫不是誰惹你了？朝著前方瞪眼睛做什麽。”
她邊問還邊朝姜梨看的方向望去，待看到那邊人群中的永樂郡主時，當即明白了幾分。
“我還當你在瞪誰呢，原來是她。”
夏虞聞言眼珠轉了轉，隨後才若有所思的說道：“你啊，多半是被她給盯上了。”
姜梨搖頭道：“不至於吧，她心眼這麽小麽？”
就為了上次宮宴時那件事，能讓葉嬈恨上她？姜梨怎麽想都覺得不至於。
夏虞聞言諱莫如深道：“你可不知道她此前是什麽性子。”
若說葉嬈此人除了嬌縱跋扈外還有哪點最像皇室，那便是她那可怕的獨占欲了。
這人明著暗裏都養了不少男寵，一副渾然不在意的模樣，但若是有人瞧上了她府中的面首，她發起狠的模樣也是不得了的。
上次忠勇侯家的小女兒不就是看上了一個模樣頗好的男寵，本以為葉嬈男寵多，也不會在意這麽一個，加上兩人自幼表面關系也算是不錯，開口便說笑般的她要人，哪層想葉嬈根本沒顧及半分皇室情面，當即就同她鬧翻了臉。
最後便是兩個身份尊貴到不相上下的人，就因著個面首的事兒，爭去了楚帝面前，鬧得可謂是那日的養心殿都不安寧。
所幸這事兒最後被楚帝給壓了下來，也沒傳出去，不然若是叫大楚百姓知道了，豈不是能丟了整個皇家的臉面。
說起來這也是宮廷秘辛了，夏虞也是因為祖父的關系才知道這事兒的。
夏虞朝四處望了望，見周圍沒什麽人，才神神秘秘的將人拉倒一旁，附耳在姜梨身旁低聲將那宮廷秘辛給說了，最後不忘提點了句：“葉嬈這人手段可不算少的，你以後千萬小心些她。”
葉嬈再怎麽說也算是自幼浸淫在皇室中的人，多的是些尋常人想不到的法子，姜梨卻不同了，自小便養在深閨之中，自然接觸不到那些腌臜的東西。
她要對付姜梨，想必能有千百種法子叫她無聲無息的死，夏虞要說不擔心就是假的了。
將那些話都聽完後，姜梨雙眸倏爾瞪大，“她這般嚇人？”
“你以為那些貴女都怕她，是在說著玩兒的不成？”
等到將那些事兒都消化完後，她反而沒那麽害怕了。
“走一步看一步吧。”
不過她倒也沒那麽害怕，左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，總不能因著害怕便得拱手將自家夫君給讓出去。
若葉嬈同顧珽是兩情相悅，她自然不會壞了別人姻緣。
可按著上次的情況來看，那人只把她捧在心尖尖上的夫君給當成了個可有可無的男寵，怎麽能讓她退讓半步。
夏虞見她滿臉糾結的樣兒，說道：“你要不別去管那兩人間的事兒了，若是永樂郡主真對你家夫君有些想法，你再在其中阻撓一二，豈不是叫她恨上了你？”
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，她是事外之人，自然看得清楚，顧珽那人冷心冷情，跟姜梨這性子實在是相去甚遠，成不了良配。
既然那郡主那麽喜歡他，依她看，姜梨就沒必要攪這渾水，讓那兩人自己糾纏去還能免去一身腥。
姜梨聞言搖了搖頭，擡首向她望去，肅著小臉，一字一句認真道：“不行，那是我的夫君，她也不是真心喜歡他，我不能眼看著坐視不理。”
兩人相熟也有些日子了，夏虞算是了解姜梨了。
別看這人看著軟糯，像個糯米團子似得可以由著人欺負，實則認定了的事兒九頭牛都拉不回來。
不撞南墻不死心那種。
見勸不動她，夏虞也歇了心思，再沒提方才那話題。
兩人都沒說話，氣氛剎那間靜了下來，與身旁那些閑聊著正熱鬧的鬼女絲毫不同，倒是叫人壓抑了不少。
姜梨現在只覺得腦中的事情多的不得了，也歇了聊天敘舊的心思，“你不是想去嘗嘗今日禦膳房的點心麽，現在應當已經做好了，快些去吧，若是涼了就不好吃了。”
夏虞也是個心大的，聽她提起點心，肚子裏的饞蟲頓時就被勾了起來，但又猶豫道：“那你呢？”
“我去四處轉轉，宮裏戒備如此森嚴，你就不用擔心我啦。”
“那行吧，你就在這宴中轉轉吧，萬事小心些。”夏虞也看出她興致不高，沒打算強行將人拉去陪她吃點心，點了點頭便準備走了。
她本都打算轉身走了，也不知想到了什麽，突地回過身，面上神神秘秘的，“你可得當心些，別覺著宮內戒備森嚴就半點不害怕了，我可是聽說了，近來冷宮那邊都不安寧，好像說是在鬧那種東西。”
姜梨還沒聽說過這回事兒，驀地一楞，冷宮？
當今天子後宮算不得充盈，就連四妃位份都仍有餘位空懸，冷宮更是形同虛設。
她皺起眉頭，剛想問冷宮哪裏住的有人，細細思索後，姜梨才想起來那冷宮中確是有人的。
要提起裏頭住著的那人，免不得一陣唏噓。
夏虞又提點了兩句讓她小心些的話，才放心的去了禦膳房。
她走了後，姜梨才四處轉了轉，不知不覺間便走到了禦花園。
賞花品柳本是人生一大快事，姜梨卻萬萬沒想到修羅場會來得這般快。
只聽後方轉角處突地傳來了句，“你是何人？”
姜梨轉身看去，只見那男子身形如玉，但她認得清楚，那墨色衣袍上，正繡了只蟒，鎏金細線，一看便是費了不少工夫，出自繡技上好的繡娘之手。
九爪是龍，唯有天子可著，能穿蟒袍，還就在宮中自由行走的能是誰，傻子都知道。
眾所周知，禦花園就在東宮西北方向，離得可不算遠。
姜梨心中狠狠嘆了口氣，懊惱剛才怎麽就走到禦花園了，本來還能不用撞上人的，這下算是徹底撞上了。
但既已碰面了，那便是躲不得了，她雙膝微彎，盈盈拂了個禮。
“臣婦見過殿下。”
垂首行禮間，姜梨將頭低的更深了些，滑落的兩縷發絲將側臉遮住，長睫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。
她同姜柔兩姐妹雖是雙生子，但若是細看，也有些微之處不同，但眉眼間生得最是相像，萬不能讓他瞧出端倪。
太子聽她自稱臣婦，又看見那一身上好的雲錦料子，想起今日的生辰宴，心中了然，“不知是哪位大人家的夫人，怎麽不跟在其側，竟是只身跑到這禦花園來了。”
姜梨不動聲色將捏在手裏的帕子攥得更緊了些，只能將心中的焦急按捺下。
“夫君正同大人們閑聊，臣婦不喜那等場面，所以才尋思著出來轉轉，未曾想竟打擾了大人雅興。”
朝臣們就愛趁著這種日子互相吹捧，太子自然清楚，見她不說自家郎君究竟是何人，他不由眉梢微挑。
“夫人怎麽以白紗覆面，可是臉上生了什麽東西，孤宮中生顏養肌的藥膏不少，若夫人有何難處，可同孤說。”
姜梨見他問個沒完，再次後悔散心散到了禦花園來，手心的滲出的冷汗涔涔留下，將帕子給浸濕。
不都是因為他，她才將臉弄成這樣子的。
這些心裏話姜梨自然不可能說，竭力按捺住焦急，恭聲答道：“昨夜房中香料不慎用完了，婢女也未曾註意到，夏日蚊蟲本就多，這臉長生出了些紅疹，左右也不礙事，過些時日便可痊愈，殿下的藥膏想必也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，殺雞焉用牛刀，臣婦多謝殿下好意。”
話音剛落，她又接著道：“如此臣婦便不叨擾殿下賞花的興致了。”
說完話，再度拂了個禮，姜梨沒有多猶豫一分，轉身便走。
笑話，再多待一刻便多些危險，能早些抽身而退自然最好不過，她又不是傻子。
太子聽她此言，心知她，左右他沒那等探聽別人心事的愛好，便也沒再次出口阻攔些什麽。
盛夏炎熱，吹風本就不奇怪，現下忽地吹起一熱風，覆於面上的面紗被風給吹起，揚起一抹高度，正巧露出了女子小巧的下頜。
姜梨心都被這風給吹得提了起來。：“！！”
這風怎麽來得莫名其妙的！
所幸這陣風來得快，去得也快，姜梨心中稍稍安心了幾許。
就那麽一剎那，想必太子是沒看見的，除了顧珽，她還沒見幾人眼睛能有這般毒。
她放心的繼續往前，哪只剛走兩步，就聽見一聲——
“阿柔？”
姜梨登時又將心給提了起來，短短片刻便這樣大起大落，想必是個人都受不了。
為什麽她都將臉弄成這樣了，且方才就那麽一剎那，太子還能一眼將她認出來！！
“你不想讓孤傷心，便將自己的臉給糟踐成了這副模樣？”
世上女子哪有不愛美貌的，除去這個猜測，他想不出她此舉還能有什麽意圖。
姜梨心中嘆了口氣，擡頭看過去，“不知殿下此言何意？”
“孤記得你此前說過，你最不喜的便是太過艷麗的顏色，你歷來最愛素雅，今日竟是連絳紫色的衣裙都穿了。”
姜梨垂眸道：“殿下想必是認錯人了。”愛穿素色的是姜柔，才不是她。
“孤前些時日剛從荊州回來，才聽聞母後說起你已同顧珽成了婚，這些時日就連給你去信也不曾有答覆，你便是這般狠心？”
“臣婦最後再說一遍，殿下真是認錯人了。”
太子見到這地步了她還不願承認身份，耐心盡數耗盡，將臉沈了下來，哪還有方才的半分和顏悅色，“你以為你弄成這副模樣孤便認不出你了不成？”
話中盡是令人膽寒的冷然。
左右躲不過去，姜梨索性破罐子破摔，將“姜柔”的身份給認了下來。
“臣婦如今已經嫁給了夫君，太子殿下應當不會不知道才是，還請殿下自重！”
姜梨心中不由再度怨起了姜柔。
這番話本挑不出錯處，按著姜柔的性子如此言論也不奇怪，卻見太子銳利的眸光直掃向她，似乎要將她看穿。
“不對……阿柔從不會如此，你不是她。”
姜梨心下猛地跳了跳，她竭力壓下砰砰跳的心臟，“臣婦聽不懂殿下在說什麽，若無事，臣婦便真要走了。”
將話說完，她就欲轉身走，打定了主意，這次不論他在說什麽，她都不能再回頭了。
卻見太子眉間多了絲狠辣，擡手直接攔住了她的去路，隨後還不待她反應過來，就徑自將人抵在了木樁上，也不容她退卻——
一切變故只在瞬息間。
後背猛地撞上堅硬的木樁，姜梨疼的“嘶”了聲，還不等她開口問，就見他雙眸瞇起，眉眼間全是她看不懂的狠辣，下意識就將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。
他雙眸瞇起，俯身向她靠近，“說，你不是她，你究竟是何人？”
話音剛落，姜梨就被他單手掐住脖頸。
那雙手就禁錮在她喉間，緊緊將人箍著，她只覺得入鼻的空氣都變得稀薄了很多。
“咳咳咳……”少女難耐的咳嗽了起來，但眼前猩紅了雙眼的男子自然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思，他低聲逼問，“你絕對不可能是阿柔，說，你究竟是誰，竟敢假扮她？！”
姜梨打定了主意，任由他如何逼問也不說。
太子見此不由揚了揚眉，胸腔顫動下，輕發出了聲嗤笑。
側臉莫名有些癢/意，姜梨竭力的睜開眼，餘光看去，就見身前的人單手撩/起她耳旁的碎發，激起一身顫栗。
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，現下身子被人禁錮著，動彈不得，她用盡了全身力氣，抖著身子說道：“你想幹……”
“什麽”兩個字還沒說出口，尚未說完的話咽入喉中，兩人對視間，那雙陰郁深沈的眸子闖入眼中。
這眼中暗藏的情緒實在太叫人害怕。
她莫名就失了聲。
右邊臉頰突地傳來一陣刺痛，姜梨剛想瞧清楚怎麽回事，就見他輕俯下身，薄唇湊向她耳畔。
這姿勢親昵的仿若情人間的低喃，暧昧氣息逐漸升溫，氤氳了滿地。
那呼出的熱氣盡數打在姜梨耳旁，顫栗的更加明顯，身子不自覺的發了抖，就連腿都開始軟了起來，第一次恨自己這般沒用。
太子細細觀察著她的反應，薄唇湊得愈發近了些，這本該是情人間的暧昧舉動，但那說出的話卻半分也不帶溫度。
“竟不是人/皮面具？”
本以為會是有人假扮了他的阿柔，卻不想這人竟無半分偽裝，就連那面上的神情都不似作偽。
這便有趣了。
“即便你真是她，那就更有意思了。”
阿柔怎會心中沒了他，若真是那般，不如……
姜梨不知他是什麽意思，就見身前的男子低笑了兩聲，那笑聲詭異的叫人膽寒。
“阿柔曾在月下起過誓，心裏不會沒有孤的，若真是如此，不如……”
姜梨正等著他尚未說完的話，就聽見那讓人如墜冰窟的後半句——
“殺了你如何？”
她震驚至極的擡頭看去，那雙眸裏暗含的殺意絲毫不加掩飾，讓人看得分外清楚。
不是說兩情相悅麽，若是不心悅了便會殺了對方？
這是什麽心思。
這人怎麽這般可怕……
姜梨萬萬沒想到這人貴為太子，竟連這種事都能做得出來，一顆心直直墜入谷底。
因著今日是太子壽宴，朝中人雖大都來了，但盡皆都忙著在外頭獻禮互相拍馬，無人知道這邊偏殿所發生的事兒。
也沒人能來救她……
作者有話說：
修……修羅場終於還是要來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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綠蕘險些就將手中端著的水盆給灑了, 震驚道：“夫人這是怎麽回事？”
而姜梨正坐在鏡前，滿意的看著臉上的紅點。
現在這幅身子不比前世，在首輔府時也被嬌養了十幾年, 幾乎就沒怎麽被蚊蟲給叮咬過, 昨夜一朝停了驅蚊香，效果可想而知。
綠蕘見她不說話，先入為主的認為她是因為容貌的事情難受，安慰著，“夫人不必憂心, 這只是紅點多了些而已, 想必多抹些脂粉便能遮上。”
就是不知能遮個幾成, 這紅點也未免太多了些。
姜梨不知她這般傷心是做什麽, 彎唇笑道：“這就是我昨日同你說的, 開心的地方呀。”
綠蕘：“！！”
她從未見過如此特別之人。
女子容貌有損, 哪裏是能開心的事情。
莫不是夫人從未被蚊蟲給咬過, 才有這般獨特的愛好。
她忽地想起昨日那場對話，眼皮跳了跳, 不自覺走到香爐前，將其打開。
果不其然, 裏面的香料還未燃完便被熄滅了。
綠蕘不由扶額, 頭次後悔起來昨日同她說起沒熏香的事情，隨後定了定心神。
“夫人今日不是要同大人去宮中麽, 這幅樣子可怎麽去？”
宮中貴人多，若是這模樣沖撞了哪個天家人可如何是好。
姜梨不以為意的擺手，“無妨, 你找個面紗替我帶上就好。”
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好法子了, 綠蕘無奈, 嘆了口氣，認命的去為她找了個覆面的面紗。
“夫人瞧瞧，這個如何？”
姜梨對這個倒也不挑剔，直接就接了過來。
不就是個面紗嘛，什麽模樣的不行。
倒也是巧，她剛將面紗覆上，就來了個前院通傳消息的婢女。
“夫人，馬車轎攆都已備好，大人已在府門處等著了。”
等姜梨到了府門時，顧珽已經等的有些不耐，遠遠瞧見她這模樣眉梢微皺，直覺她又在作什麽妖。
“你帶個面紗做什麽？”
他承認她確實生得好看，倒也沒好看到怕外人覬覦美色，要整日面紗覆面的地步吧？
姜梨無辜的眨了眨鹿眼，“夫君，這可不怪妾身，要怪便得怪昨日夜裏熏香用完了，這不，夜裏蚊蟲太多，就叮咬成了這幅模樣。”
顧珽下意識就覺得她又在裝，冷著臉道：“把面紗給摘了。”
姜梨就等著他這句話，見此半點都沒反駁，乖順的將面紗給取了下來，甚至還怕他看得不清楚，將整張臉都湊近了他，好讓他看清楚些。
不得不說這臉確實嚇人得緊，饒是顧珽都看得擰眉，就連馬車前的流川都看得驚了一瞬。
夫人這是怎麽回事，昨日還好好，今日就成了這幅模樣？
但這畢竟就在府門處，往來的百姓也不少，女子都最珍惜自己的臉，若是叫人指點議論了，怕是得傷了夫人的心了。
流川握拳輕咳了聲，“大人，還不走麽？”
姜梨見此也跟著問了句，“是呀是呀，宮中設宴都是有規矩的，遲了就不好了，夫君，我們快些走吧？”
顧珽深深的看了她一眼，這眼神看得姜梨心裏直發怵，好在沒多久就將視線從她臉上移開，隨後便上了馬車。
姜梨捂著砰砰跳的心口，將面紗重新戴好，連忙跟了上去。
救命，夫君方才那眼神比審問犯人還要恐怖，看得她腿都快軟了。
她強壓下心頭的害怕，不忘跟車前的流川說了句，“可以了流侍衛，走吧。”
車簾落下，馬車中便只有他們兩人。
馬車內的空間有些逼仄，兩人都只能緊挨著坐，顧珽閉目好似正在養神，姜梨現在正心虛，巴不得不說話，氣氛一時有些沈寂。
但一直這樣也不是辦法，姜梨拿眼睛偷偷瞄了他一眼，想說些什麽，又不知該從何說起。
等到她第三次偷瞄時，就見身旁人倏爾睜開了眼，直接將她當場抓包。
“怎麽，在心虛？”
姜梨被說中了心事，但仍舊狡辯道：“妾身哪裏心虛了？”
顧珽是誰，只在須臾間就把事情給想明白了，她現在是府中主子，哪個婢女敢怠慢，更不消說還是熏香這等小事，若哪個下人當真連這都伺候不了，都不用等到今日，早就該滾出府了。
他可從不知道府中窮到了這地步，竟連熏香都買不起了。
“你就這般不想讓他瞧見？”
臨到這時候了，姜梨突地急中生智：“是夫君此前自己說的呀，府中拮據，應到減少用度，妾身覺得熏香不是必要開支，能節省便節省些的好。”
這可是他曾經自己說過的話。
顧珽被她這強行找理由的模樣給氣笑了，“長本事了？用我的話來堵我？”
誰給她的膽子。
姜梨眨著雙眼，閃躲著不敢看他，誠懇的不能再誠懇，“妾身不敢。”
顧珽見她這幅模樣，不禁冷哼了聲。
她現在可沒有半分不敢的樣子。
他如今算是看出來了，她每次裝可憐或是騙人時，眼神少不了會閃躲。
“你就那麽怕他？”世間女子都愛嬌，誰會像她似的，為了不被人認出來，將自己的臉弄成這模樣。
姜梨誠實的點頭，真情實意道：“難不成不怕麽？”
那可是太子，如今楚帝子嗣本就不算多，且今上也已經年邁，太子可是現如今皇室中最為出色的繼承人了。
若今生也同前世一樣的路子，那太子大概率便會是板上釘釘的帝王了。
她怎麽可能不怕？
少女此時面紗遮住了大半張臉，只露出了靈動的雙眼，顧珽偏開頭，嘲諷道：“你也就這點出息。”
這話音剛落，就傳來外頭流川的聲音。
“大人，到了。”
這次不同於上回的百花宴，雖也分了男女席，但男女設防的程度比上次輕了不少。
這宮中姜梨也不是第一次來了，熟門熟路了許多，剛進了席位就碰見了熟人。
夏虞不愛同那些貴女搭話，因此一眼便見著了她，走上前好奇道：“你今日怎麽還帶面紗了？”
姜梨嘆了口氣，不欲回答這個問題，隨口答道：“說來話長。”
“我上次送你的東西，你給你夫君吃了嗎，感覺怎麽樣？”
說起這個姜梨就想起那一夜，“你可別提了，我差些就被你給害死了。”
雖然她記不清昏迷後的事情，但聽綠蕘說被泡在冰水裏許久，想必也是不好受的。
說者無心聽者有意，夏虞自動腦補成了姜梨口中的“死了”是被顧珽給折騰的，當即興奮的搓手。
“我就說吧，那東西指定沒問題。”
姜梨看她這幅表情就知道她是想歪了，也懶得再糾正什麽，突地發現有道銳利的眸光直直看著她。
她歷來都算不得敏/感，但那視線實在太過灼人了些，就連她都能察覺。
姜梨忍不住探頭環顧四周，才終於在層層人群後看見了被眾星捧月的葉嬈。
要說當今楚帝登基前，便因著那龍椅之位鬥死了不少王爺，是以大楚諸侯王並不算多，經歷昔日趙王謀逆後，現今天子手足中唯獨只剩了翼王。
楚帝念及這獨一份兒的皇弟，為了告知天下皇室仍有親情在，少不了給些厚待特權。
葉嬈是翼王唯有的女兒，又是現今大楚唯一的郡主，做過不少出格事兒，換了別家女兒早該被送莊子裏養活了，但楚帝次次都給足了獨寵。
上次葉嬈得罪了禦史，早朝時連帶著翼王都被參了一本，事後楚帝仍是高高擡起，低低落下。
朝中歷來就少不了攀附之人，接近不了翼王，便自她身上下手，其眾星捧月的程度可想而知。
人群中的葉嬈似是感受到了視線，回頭望過來，便瞪了她一眼。
姜梨被她瞪得一臉茫然。
她自認沒怎麽得罪過小郡主，除去上次在宮中叫她別糾纏顧珽，她同這人就沒什麽交集。
再者說了，上次那些話都是夫君說的，這郡主瞪她做什麽。
要說起來，那時是葉嬈貼著她夫君在先的，她當時那做法於情於理，也稱不上有問題吧。
姜梨被瞪的莫名其妙，她也不是只會受氣的性子，頓時不服氣遠遠朝那邊瞪了一眼。
夏虞已經同她說了好幾句話，也沒得到回應，擡頭看去，不知她在看什麽，見她神情不虞，那副表情就跟要吃了人似的，好奇的問道：“怎麽了，莫不是誰惹你了？朝著前方瞪眼睛做什麽。”
她邊問還邊朝姜梨看的方向望去，待看到那邊人群中的永樂郡主時，當即明白了幾分。
“我還當你在瞪誰呢，原來是她。”
夏虞聞言眼珠轉了轉，隨後才若有所思的說道：“你啊，多半是被她給盯上了。”
姜梨搖頭道：“不至於吧，她心眼這麽小麽？”
就為了上次宮宴時那件事，能讓葉嬈恨上她？姜梨怎麽想都覺得不至於。
夏虞聞言諱莫如深道：“你可不知道她此前是什麽性子。”
若說葉嬈此人除了嬌縱跋扈外還有哪點最像皇室，那便是她那可怕的獨占欲了。
這人明著暗裏都養了不少男寵，一副渾然不在意的模樣，但若是有人瞧上了她府中的面首，她發起狠的模樣也是不得了的。
上次忠勇侯家的小女兒不就是看上了一個模樣頗好的男寵，本以為葉嬈男寵多，也不會在意這麽一個，加上兩人自幼表面關系也算是不錯，開口便說笑般的她要人，哪層想葉嬈根本沒顧及半分皇室情面，當即就同她鬧翻了臉。
最後便是兩個身份尊貴到不相上下的人，就因著個面首的事兒，爭去了楚帝面前，鬧得可謂是那日的養心殿都不安寧。
所幸這事兒最後被楚帝給壓了下來，也沒傳出去，不然若是叫大楚百姓知道了，豈不是能丟了整個皇家的臉面。
說起來這也是宮廷秘辛了，夏虞也是因為祖父的關系才知道這事兒的。
夏虞朝四處望了望，見周圍沒什麽人，才神神秘秘的將人拉倒一旁，附耳在姜梨身旁低聲將那宮廷秘辛給說了，最後不忘提點了句：“葉嬈這人手段可不算少的，你以後千萬小心些她。”
葉嬈再怎麽說也算是自幼浸淫在皇室中的人，多的是些尋常人想不到的法子，姜梨卻不同了，自小便養在深閨之中，自然接觸不到那些腌臜的東西。
她要對付姜梨，想必能有千百種法子叫她無聲無息的死，夏虞要說不擔心就是假的了。
將那些話都聽完後，姜梨雙眸倏爾瞪大，“她這般嚇人？”
“你以為那些貴女都怕她，是在說著玩兒的不成？”
等到將那些事兒都消化完後，她反而沒那麽害怕了。
“走一步看一步吧。”
不過她倒也沒那麽害怕，左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，總不能因著害怕便得拱手將自家夫君給讓出去。
若葉嬈同顧珽是兩情相悅，她自然不會壞了別人姻緣。
可按著上次的情況來看，那人只把她捧在心尖尖上的夫君給當成了個可有可無的男寵，怎麽能讓她退讓半步。
夏虞見她滿臉糾結的樣兒，說道：“你要不別去管那兩人間的事兒了，若是永樂郡主真對你家夫君有些想法，你再在其中阻撓一二，豈不是叫她恨上了你？”
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，她是事外之人，自然看得清楚，顧珽那人冷心冷情，跟姜梨這性子實在是相去甚遠，成不了良配。
既然那郡主那麽喜歡他，依她看，姜梨就沒必要攪這渾水，讓那兩人自己糾纏去還能免去一身腥。
姜梨聞言搖了搖頭，擡首向她望去，肅著小臉，一字一句認真道：“不行，那是我的夫君，她也不是真心喜歡他，我不能眼看著坐視不理。”
兩人相熟也有些日子了，夏虞算是了解姜梨了。
別看這人看著軟糯，像個糯米團子似得可以由著人欺負，實則認定了的事兒九頭牛都拉不回來。
不撞南墻不死心那種。
見勸不動她，夏虞也歇了心思，再沒提方才那話題。
兩人都沒說話，氣氛剎那間靜了下來，與身旁那些閑聊著正熱鬧的鬼女絲毫不同，倒是叫人壓抑了不少。
姜梨現在只覺得腦中的事情多的不得了，也歇了聊天敘舊的心思，“你不是想去嘗嘗今日禦膳房的點心麽，現在應當已經做好了，快些去吧，若是涼了就不好吃了。”
夏虞也是個心大的，聽她提起點心，肚子裏的饞蟲頓時就被勾了起來，但又猶豫道：“那你呢？”
“我去四處轉轉，宮裏戒備如此森嚴，你就不用擔心我啦。”
“那行吧，你就在這宴中轉轉吧，萬事小心些。”夏虞也看出她興致不高，沒打算強行將人拉去陪她吃點心，點了點頭便準備走了。
她本都打算轉身走了，也不知想到了什麽，突地回過身，面上神神秘秘的，“你可得當心些，別覺著宮內戒備森嚴就半點不害怕了，我可是聽說了，近來冷宮那邊都不安寧，好像說是在鬧那種東西。”
姜梨還沒聽說過這回事兒，驀地一楞，冷宮？
當今天子後宮算不得充盈，就連四妃位份都仍有餘位空懸，冷宮更是形同虛設。
她皺起眉頭，剛想問冷宮哪裏住的有人，細細思索後，姜梨才想起來那冷宮中確是有人的。
要提起裏頭住著的那人，免不得一陣唏噓。
夏虞又提點了兩句讓她小心些的話，才放心的去了禦膳房。
她走了後，姜梨才四處轉了轉，不知不覺間便走到了禦花園。
賞花品柳本是人生一大快事，姜梨卻萬萬沒想到修羅場會來得這般快。
只聽後方轉角處突地傳來了句，“你是何人？”
姜梨轉身看去，只見那男子身形如玉，但她認得清楚，那墨色衣袍上，正繡了只蟒，鎏金細線，一看便是費了不少工夫，出自繡技上好的繡娘之手。
九爪是龍，唯有天子可著，能穿蟒袍，還就在宮中自由行走的能是誰，傻子都知道。
眾所周知，禦花園就在東宮西北方向，離得可不算遠。
姜梨心中狠狠嘆了口氣，懊惱剛才怎麽就走到禦花園了，本來還能不用撞上人的，這下算是徹底撞上了。
但既已碰面了，那便是躲不得了，她雙膝微彎，盈盈拂了個禮。
“臣婦見過殿下。”
垂首行禮間，姜梨將頭低的更深了些，滑落的兩縷發絲將側臉遮住，長睫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。
她同姜柔兩姐妹雖是雙生子，但若是細看，也有些微之處不同，但眉眼間生得最是相像，萬不能讓他瞧出端倪。
太子聽她自稱臣婦，又看見那一身上好的雲錦料子，想起今日的生辰宴，心中了然，“不知是哪位大人家的夫人，怎麽不跟在其側，竟是只身跑到這禦花園來了。”
姜梨不動聲色將捏在手裏的帕子攥得更緊了些，只能將心中的焦急按捺下。
“夫君正同大人們閑聊，臣婦不喜那等場面，所以才尋思著出來轉轉，未曾想竟打擾了大人雅興。”
朝臣們就愛趁著這種日子互相吹捧，太子自然清楚，見她不說自家郎君究竟是何人，他不由眉梢微挑。
“夫人怎麽以白紗覆面，可是臉上生了什麽東西，孤宮中生顏養肌的藥膏不少，若夫人有何難處，可同孤說。”
姜梨見他問個沒完，再次後悔散心散到了禦花園來，手心的滲出的冷汗涔涔留下，將帕子給浸濕。
不都是因為他，她才將臉弄成這樣子的。
這些心裏話姜梨自然不可能說，竭力按捺住焦急，恭聲答道：“昨夜房中香料不慎用完了，婢女也未曾註意到，夏日蚊蟲本就多，這臉長生出了些紅疹，左右也不礙事，過些時日便可痊愈，殿下的藥膏想必也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，殺雞焉用牛刀，臣婦多謝殿下好意。”
話音剛落，她又接著道：“如此臣婦便不叨擾殿下賞花的興致了。”
說完話，再度拂了個禮，姜梨沒有多猶豫一分，轉身便走。
笑話，再多待一刻便多些危險，能早些抽身而退自然最好不過，她又不是傻子。
太子聽她此言，心知她，左右他沒那等探聽別人心事的愛好，便也沒再次出口阻攔些什麽。
盛夏炎熱，吹風本就不奇怪，現下忽地吹起一熱風，覆於面上的面紗被風給吹起，揚起一抹高度，正巧露出了女子小巧的下頜。
姜梨心都被這風給吹得提了起來。：“！！”
這風怎麽來得莫名其妙的！
所幸這陣風來得快，去得也快，姜梨心中稍稍安心了幾許。
就那麽一剎那，想必太子是沒看見的，除了顧珽，她還沒見幾人眼睛能有這般毒。
她放心的繼續往前，哪只剛走兩步，就聽見一聲——
“阿柔？”
姜梨登時又將心給提了起來，短短片刻便這樣大起大落，想必是個人都受不了。
為什麽她都將臉弄成這樣了，且方才就那麽一剎那，太子還能一眼將她認出來！！
“你不想讓孤傷心，便將自己的臉給糟踐成了這副模樣？”
世上女子哪有不愛美貌的，除去這個猜測，他想不出她此舉還能有什麽意圖。
姜梨心中嘆了口氣，擡頭看過去，“不知殿下此言何意？”
“孤記得你此前說過，你最不喜的便是太過艷麗的顏色，你歷來最愛素雅，今日竟是連絳紫色的衣裙都穿了。”
姜梨垂眸道：“殿下想必是認錯人了。”愛穿素色的是姜柔，才不是她。
“孤前些時日剛從荊州回來，才聽聞母後說起你已同顧珽成了婚，這些時日就連給你去信也不曾有答覆，你便是這般狠心？”
“臣婦最後再說一遍，殿下真是認錯人了。”
太子見到這地步了她還不願承認身份，耐心盡數耗盡，將臉沈了下來，哪還有方才的半分和顏悅色，“你以為你弄成這副模樣孤便認不出你了不成？”
話中盡是令人膽寒的冷然。
左右躲不過去，姜梨索性破罐子破摔，將“姜柔”的身份給認了下來。
“臣婦如今已經嫁給了夫君，太子殿下應當不會不知道才是，還請殿下自重！”
姜梨心中不由再度怨起了姜柔。
這番話本挑不出錯處，按著姜柔的性子如此言論也不奇怪，卻見太子銳利的眸光直掃向她，似乎要將她看穿。
“不對……阿柔從不會如此，你不是她。”
姜梨心下猛地跳了跳，她竭力壓下砰砰跳的心臟，“臣婦聽不懂殿下在說什麽，若無事，臣婦便真要走了。”
將話說完，她就欲轉身走，打定了主意，這次不論他在說什麽，她都不能再回頭了。
卻見太子眉間多了絲狠辣，擡手直接攔住了她的去路，隨後還不待她反應過來，就徑自將人抵在了木樁上，也不容她退卻——
一切變故只在瞬息間。
後背猛地撞上堅硬的木樁，姜梨疼的“嘶”了聲，還不等她開口問，就見他雙眸瞇起，眉眼間全是她看不懂的狠辣，下意識就將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。
他雙眸瞇起，俯身向她靠近，“說，你不是她，你究竟是何人？”
話音剛落，姜梨就被他單手掐住脖頸。
那雙手就禁錮在她喉間，緊緊將人箍著，她只覺得入鼻的空氣都變得稀薄了很多。
“咳咳咳……”少女難耐的咳嗽了起來，但眼前猩紅了雙眼的男子自然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思，他低聲逼問，“你絕對不可能是阿柔，說，你究竟是誰，竟敢假扮她？！”
姜梨打定了主意，任由他如何逼問也不說。
太子見此不由揚了揚眉，胸腔顫動下，輕發出了聲嗤笑。
側臉莫名有些癢/意，姜梨竭力的睜開眼，餘光看去，就見身前的人單手撩/起她耳旁的碎發，激起一身顫栗。
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，現下身子被人禁錮著，動彈不得，她用盡了全身力氣，抖著身子說道：“你想幹……”
“什麽”兩個字還沒說出口，尚未說完的話咽入喉中，兩人對視間，那雙陰郁深沈的眸子闖入眼中。
這眼中暗藏的情緒實在太叫人害怕。
她莫名就失了聲。
右邊臉頰突地傳來一陣刺痛，姜梨剛想瞧清楚怎麽回事，就見他輕俯下身，薄唇湊向她耳畔。
這姿勢親昵的仿若情人間的低喃，暧昧氣息逐漸升溫，氤氳了滿地。
那呼出的熱氣盡數打在姜梨耳旁，顫栗的更加明顯，身子不自覺的發了抖，就連腿都開始軟了起來，第一次恨自己這般沒用。
太子細細觀察著她的反應，薄唇湊得愈發近了些，這本該是情人間的暧昧舉動，但那說出的話卻半分也不帶溫度。
“竟不是人/皮面具？”
本以為會是有人假扮了他的阿柔，卻不想這人竟無半分偽裝，就連那面上的神情都不似作偽。
這便有趣了。
“即便你真是她，那就更有意思了。”
阿柔怎會心中沒了他，若真是那般，不如……
姜梨不知他是什麽意思，就見身前的男子低笑了兩聲，那笑聲詭異的叫人膽寒。
“阿柔曾在月下起過誓，心裏不會沒有孤的，若真是如此，不如……”
姜梨正等著他尚未說完的話，就聽見那讓人如墜冰窟的後半句——
“殺了你如何？”
她震驚至極的擡頭看去，那雙眸裏暗含的殺意絲毫不加掩飾，讓人看得分外清楚。
不是說兩情相悅麽，若是不心悅了便會殺了對方？
這是什麽心思。
這人怎麽這般可怕……
姜梨萬萬沒想到這人貴為太子，竟連這種事都能做得出來，一顆心直直墜入谷底。
因著今日是太子壽宴，朝中人雖大都來了，但盡皆都忙著在外頭獻禮互相拍馬，無人知道這邊偏殿所發生的事兒。
也沒人能來救她……
作者有話說：
修……修羅場終於還是要來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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